白掌柜身为炼气修士,等闲的凡人不在他的眼界当中。但跟着商队出行的凡人,都是以命博钱的逃亡之徒,以凡人的寿命,哪怕是少年人,最多也就是跟着商队跑个两三趟,便跑不动了。实际上,真正能在这趟线上跑上一个来回,而不缺胳膊短腿儿,能囫囵个儿返来的就算是个福分大的了。

西院并不大,从墙角到严师兄地点的屋子不过三丈远的间隔,这黑影竟然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来至屋门口。它在门口停顿了半晌,似在聆听内里的动静儿。

伴计笑道:“仙师睡得深沉,我俩在院门口都能听到他白叟家的呼噜声,一时半会醒不来。”

伴计嘿嘿直笑:“可不是么,我们连桶都不消往外抬了。”

两名伴计解释说,西院仙师嫌咱俩碍眼,将我们轰出来了。

白掌柜在成老三屋里说了一阵子话,也不敢多待,便告罪出来,批示动部下伴计们忙活一阵,又见专们服侍西后院的那两个伴计也跟着大师忙活。白掌柜忙将两人号召过来,皱眉问道,为何不在西院服侍?

白掌柜沉吟半晌,还是不放心,亲身跑到西院,站在院门口聆听半晌,两个伴计所言公然不差,屋里传来阵阵的呼噜声。白掌柜一阵猜疑,不知这位严师兄练的是否就是传说中,睡觉也能修行的,诸如“倒置酣龙功”之类的道法?为了慎重起见,白掌柜还是留下一名伴计在院门口守着,这才转回到前面大堂,趁便看一眼那些大桌用饭的凡人。

幸亏以白掌柜的身份也不消在前面多待,看看天气已晚,白掌柜便叮嘱几个照顾前堂的伴计在此守着,回身从帐房的侧门退了出来。他还是不太放心西院的严师兄,便又转回西院儿,见门口等待的伴计正靠在石阶上打打盹,他侧耳听听内里的动静,屋中的鼾声粗细均匀,与之前无二。白掌柜踢醒了伴计,抬高了声音叮嘱他警省着点儿,这才放心肠从百里铺的侧门出来,悠哉悠哉地往家中去了。

月影西沉,时候到了后半夜,前堂的凡人们明日还要赶路,也不敢过分折腾,纷繁收了摊子,去到侧面的大屋中睡觉。凡人没有单间,都是二三十人一间的大通铺,长年行走在外,吃惯了风尘滋味,他们也都不消洗漱,直接往铺上一横,扯了兽皮毡子,半晌的工夫,通铺里便鼾声一片。

白掌柜奇道:“仙师泡着澡便睡着了?”

又过了好半晌,西院黑漆漆的角落里,空中上缓缓凸起一条长长的黑影,这黑影周身满是泥土砂石的色彩,沿着墙角迟缓地挪动着。看它挪动的模样,就仿佛是一条蒲伏进步的巨蜥,它挪动的速率乃至比巨蜥还要慢上很多,抬脚落下都是极其轻柔,乃至不会踏碎地上的一片枯叶。

百里铺之前获得的动静说,商队的人数在七十人高低,这里头却没算上那些一起送行的少年们的家中长辈,七八个豪门修士,送行的倒有三五十人。送君万里,终有一别,到了百里铺就是大师拜别之地,一时候院里院外乱作一团,家中长辈或谆谆叮嘱,或暗自垂泪,倒是那些豪门少年,脸上纵有几分初离家的忐忑,但更多的倒是雏鸟对于鹰击长空的巴望与豪情。

这帮家伙挣的都是金叶子,过的都是有今儿没明儿的糊口,脱手反倒比后院那些随队的炼气修士还要豪气很多。百里铺对于这类客人天然是非常欢迎。

终究这黑影缓缓立了起来,不过到了孩童的高度,便又停了下来,这时才气模糊辩白出,这黑影是个半蹲的人形。

屋内里鼾声如常,严师兄仿佛在梦中修炼得非常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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