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沿着回廊走向前院，再也没有转头，那像萤火虫一样的灯光消逝在了沉寂的月色里，楚舞呆呆的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楚宣怀的马车是由四匹马拉动的，清一色的血红马，那是身份与职位的像征。但是彻夜，他却没有乘坐它的筹算，他绕过马车，走出焚天火凤所覆盖的暗影，来到轻柔的月光里，举步向偏僻的巷子走去。
她是楚舞除了娘亲以外，喜好的第一个女人。
燕国有玄鸟庇护，燕人高唱战歌，无所害怕。楚国有火凤，但是与玄鸟所分歧的是，它代表着的并不是庇护，而是一往无前的开辟，就像它搅起的火焰，焚天灭地。
她渐渐的走着，玄色的裙角拖曳在地上，红色的锦鞋悄悄迈动，时隐时现。楚舞晓得她在说甚么，没人晓得她来过，当然也就没人晓得她的去处。
“我不想再等候下去了。”楚舞一口饮尽了碗里的酒，神采很安静。
“正如十二叔所言，大楚现在之强大，千百年未曾有过，但是，亦如十二叔所言，大楚把持江南，却非独占江南，在它的身侧另有吴越，在它的头顶另有巴成，这些诸侯可都瞪大了眼睛等候着大楚衰弱。孝王能够死在江里，北地的诸侯们也能够一败再败，但是大楚经不得一败。若败，恐是没顶之灾。”
“既然你晓得，怎敢把她带到这里？”
“我晓得。”
“北地的诸侯们就像一支拳头，当大楚安居于南时，那只拳头会伸开，各自为战，相互攻伐。但是，只要大楚跃江，它就会把拳头捏起来，与大楚为敌。当然，十二叔以奇胜正，胜得光辉，却也胜得极险。而此，还是大楚没有称王之时，一旦称王，十二叔可有想过，北地诸侯会有多么猖獗？”烛火摇着楚舞的脸，他举起手来，捏着拳头。
“姐姐去的很宁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三千年前，七位鼻祖分开了那些神王们，把火种埋在了大江之南，自那而后，诸神便视我们为蛮夷。三百八十一年前，武英王号令天下诸侯讨伐殷王，先烈们乘着独木舟超出了大江，把热血撒在那片地盘上，但是，得来的倒是忘记。武英王分封了他的兄弟与功臣，却还是视我们为蛮夷。若不是端瑞王俄然记起了大江之南另有楚人，时至现在，我们仍然是披毛饮血的蛮夷。但是，就算如此，先烈们以庞大捐躯所换来的功劳，却只不过是一个末等子爵。”
“嗯。”
“殿下在后院。”
“小舞，仇恨只会带来灭亡。”
月色下的焚天火凤很诱人。
“楚舞晓得。”
“嗯。”
楚宣怀走了，临走之时，冷冷的看了楚舞一眼。楚舞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嵌入那深沉的黑暗里。
楚舞捏起拳头，猛地一拳砸向动摇的烛火，拳头与衣袖带起的风将烛火毁灭了，‘噗’的一下。
楚舞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我从燕国带返来了燕酒，想给您尝尝。传闻，您现在是……”
轻柔的夜风从东吹到西，东面屋子里的灯光早已灭了，斑斓的阙儿想必正在梦中熟睡。楚舞脸上微微一红。
还没有到青蛙鸣啼的季候，荷潭里却有了蛙鸣声。楚舞与楚宣怀隔案对坐，案上的蜡烛已然换过了，青铜凤嘴上跳动的火光映着俩人的脸。
“为甚么？你现在已经是楚国的世子，只需等候……”
稀蒙的月光晖映着那剑，富丽的纹路蜿蜒流转，被监禁在剑内的血凤好似正在颤抖着翅膀，仿佛欲振翅而出。
她来到门前，叩了三下门。
“看着楚连死去吗？或者，看着小舞死在我的面前？就和姐姐一样。小舞，你变了，变得很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