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解释:“方才和阿浊在搬米酒的时候倾泻了一身,我想归去换身衣服的,碰到这位少爷,他许是走岔道了……”我不太会扯谎哄人,以是说着说着脸都胀得通红,还好夜里赵不二看不太清楚吧?我又看看春阳,他天然不必在乎赵不二的话,方才身上那件彩绣云芝纹的白鹤氅感染到灰尘,因而他将双手收在长袖里,低头将衣摆两边各自掸了掸。

他说完便拂袖而去,留下我与其别人面面相觑,赵不二见露哥毕恭毕敬地引着他走远了,才吐舌做个怪模样:“怪怪!这十几岁的毛孩子是甚么大来头?”

我更奇了,便靠近些小声问:“你如何又返来了?”

“是、是我……”甲鱼的脑袋动了动,“你千万别喊啊,那帮恶鬼都在找我,我可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个。”

“夫人在,”露哥说到这顿了顿,眼角觑了一下我们这些人,才道,“夫人一向在‘鸳鸯馆’等待您已经好久了。”

我为免他们抓住我细问,便从速道:“我得换衣裳了!”就一溜烟跑走了。

我仍不敢置信地看着春阳就站在我的面前,脑中恍然想起先前在“雪鹓屿”送点心的景象,“……本来方才在‘雪鹓屿’要吃江都点心的人是你呀?”

春阳仿佛正凝神在寻觅王八宝的踪迹,闻声我的话,默了默,才微微侧目,“你怎会在这?可知这是甚么处所?”

乌糍姐听不下去了,毕竟她还是晓得一些萼楼的内幕,这时便打断赵不二的话:“不是让你烧一道牛乳鸽蛋汤么?归正你连给郑梅夫校书提鞋都轮不上,瞎叽歪个甚么劲儿?”

“吓!”我惊得四下张望,“是王八宝……员外?你在那里?”可看了半天没见到人,然后我再看木槽后那只大甲鱼,它正渐渐地缩进暗影里,仿佛想要逃脱,我一手“哗”地挪开木槽:“你这大甲鱼是从厨房里跑出来的吧?可真会躲啊!”

那甲鱼脑袋转来看了我半晌,仿佛度量出我真的没歹意,它才爬出来中,“这事太庞大了,我没法简朴几句奉告你,但这事绝对是他们不对,我来是要找回我的东西,不对,我徒弟的东西。”

“诶?如何是你?”半空夜色中模糊能看清一张煞白鬼脸,但那疏朗端倪和话音都似曾了解,我瞠目哑口,半晌才结巴出声:“春、春阳?”

王八宝这时叼起最后一块肉仰脖子吞进肚里,“我和乌龟又不是一家子,我是鳖,当然吃肉!”说完又低头把碗边的米粒一一拣食掉,“可饿坏了我,都怪那不晓得哪儿来的凶神恶煞饿鬼小子,哼!如果我徒弟在,哼!一钵给你扣下去永不超生……”我听他嘀嘀咕咕的话,忍不住道:“你总说你徒弟,你徒弟去哪儿了?”

“哎、哎!你别走啊!”王八宝禁不起恐吓,立即就转了口风,“你千万别奉告去,我、我说给你听不就是了?”

“咳,太庞大了,我说给你也不懂。”甲鱼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你这小我类小女人看着还挺有善心的,能去给我拿点吃的来么?咳,酒就不必了,有饭有肉就行。”

“啊?”我更加错愕地望向他们,他们明显并不熟谙春阳,见到我二人在那,还好此时春阳已经收起狰狞鬼脸,规复一如畴前挂着冷酷气度的清隽少年模样;我不知所措看看春阳,又看看他们世人:“没、甚么事也没!”

落入这莫名鬼窟竟能再碰到春阳,我想到他便不由心生感慨,当年仍在江都客籍时的糊口也如过影传灯似的历历过目;那年我才十岁,因为馋嘴,便总爱跑到家劈面柳青街那间名为欢香馆的、不大的饭店去帮厨,店里老板娘姓陶,但大师都通称她桃花三娘,桃三娘固然来源不明,却做得一手天南地北的好菜,不管你想吃甚么,只要找获得食品格料的,她都能做——是以,爱到欢香馆来用饭的,不止有贩夫行卒和街坊百姓,另有穷奢极欲的达官权贵,乃至灵界狐鬼、三恶妖魅,当中就有这个来自下三恶道之一饿鬼道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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