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在娶妻前都会装备司寝的教诲姑姑，今岁过了年，李嬷嬷便给他冷静添了个十七岁叫芬岚的宫女，虽没明说做甚么，但楚邹明白此中之意——李嬷嬷在代行母后的关照，贰心中恭敬这个沉默端庄的中年妇人。那些事儿提早懂了没坏处，只不过他没兴趣罢了。
慵懒地摊开身子道：“本太子叮咛你的红雪松木，要到了吗？”
那两腿苗条，着一身素白斜襟的中衣中裤，因着长年习武拉弓，仿佛已似个十六七岁少年般健旺，只把小麟子看得满目崇羡。
紫檀木雕瑞草卷珠榻上，翻开淡黄色仙鹤刺绣帘子，那床上十四少年才展开惺忪的睡眼。
肩舆声吱嘎吱嘎，在凌晨的十米高墙下富有韵律。路过绝顶的小闱院，模糊闻声里头传来女人的声音：“我儿可闻声龙舆，天子终究来接本宫了？”
楚邹叫一声：“父皇，皇兄。”
幸亏前脚刚跨进精华殿庙门，后脚寿昌王伴着天子的身影方才到，主仆二个相互对视一眼，冷静舒了口气。
楚邹和小麟子都没有出声，实在当年流鼻血那件事是楚邹背了黑锅，但小麟子和楚邹相互沉默着都没有对陆安海解释——御膳房寺人们都记仇，如果晓得了，只怕更没有好日子过。
忽而眼睛往床上一瞥，瞥见楚邹素绸中裤下翘出老高，便道一句移开话题：“爷，你该起来撒尿了！”
小麟子一瞥，乃是个草书的“蜮”字。蜮乃上古传说中能含沙放射人影的怪物，凶险暴虐，总在公开里害人。
那精美嘴角噙多少孤傲，冷俊的五官自小叫人贪看不敷。小麟子吐了吐舌头，清秀小面庞晕开红云：“太子爷学坏了。”声音低低清甜。
这个在宫中独来独往大半辈子的老寺人，他的声音老迈而嘶哑，讲起话来也毫无规律，时而想到了甚么便讲甚么。一老一少站在露台上时，他给她讲前前朝天子，也就是万岁爷爸爸的故事，讲他的后宫，还讲尚宫局那帮女官们的势利之道，像是要把眼睛看到的、闷在肚子里的世态炎凉都对她讲完。小麟子才晓得向来不张口的老张福，肚子里本来也装着这么多的故事，常常都是很当真地听。
她小时候像个榆木疙瘩般瓜呆，整日就知牵着条狗儿在宫墙下漫步，倒是越长大越机警了。现在在宫里哪个衙门局子都混得如鱼得水，那些主子晓得她是戚世忠的儿子，虽则戚世忠没给过她多少关照，到底都买她的面子。她也晓得不白得人好处，平日里与人亲善，从不拿自个的阵容压人，在寺人堆里分缘是甚好的。那些个寺人和她绕弯子，不过是想求楚邹一个真迹送出宫去卖钱罢了。大奕王朝太子爷生得人中龙凤，尤是一手笔走龙蛇的笔迹仿佛天工，在京都高低早就传开了，眼瞅着春秋渐长，不知多少世家闺女公开里在巴巴守望着。
到底自个儿的天赋秉异却叫他得瑟，他便好整以暇地抖了抖，叫小麟子收起来：“看甚么？奉侍你主子爷穿衣。”
从东筒子往御花圃穿，过乾西四所往绝顶就是精华殿，楚邹指着乾西二所问：“你可还记得这里？”
有男孩答她：“母后听岔了，并无声音。”
天子点点头，见大臣与司仪都筹办好，便叮咛道：“吉时将至，这便开端吧。”
当年楚邹把那赃官县令拉上马后，扶了一个正八品的县丞上去。那县丞传闻乃是个书白痴，必是在运河改支道时把河伯的神脉粉碎了，三年一过灾害突至，江淮一带受影响，周边地区也被缠累影响。这当口楚邹幼年在宫中闹出的血光之事不知如何便被传开，官方纷繁传道太子千岁煞气累重，走到哪儿哪儿就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