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走了,要把他抛下了。
一双蹼爪死死攥住了楚曦的头发,小鲛抬起眼皮,瞟了一眼中间僵立的昆鹏。他冲他笑了,上挑的眼眸里妖光流转,嘴唇挑衅的咧开来,伸出颀长的舌尖舔了一口楚曦的脸颊。
楚曦有种捡回了一只蜘蛛精的错觉,他撑起家来,艰巨地把肩膀上的鲛绡一点点扯开,这动静却没将小鲛弄醒,鱼尾还紧紧卷着他的一条腿,嘴里呼噜呼噜的吐着泡泡,睡得非常苦涩。费了好大工夫,他才将鲛绡撕扯下来,扫了一眼肩膀,便不由一惊。
元四看着他,慎重地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元四如梦初醒:“公子,有人上门来吊丧。”
海藻底下,一双阴暗的眼睛窥视着岸边两人。
跑了也好,他自顾不暇,要护着这小鱼仔更是不易。
可那人不是别人,恰是昆鹏。
——腿麻了,转动不得,且他一动鱼尾便缠得更紧了。
——那两人正说着悄悄话,阿谁叫“公子”的人把手放在想杀本身的人颈间,行动就像昨夜给他喂鱼时那样和顺。他俄然暴躁起来,抓着才捕到的鱼狠狠啃了一口,嚼得满嘴鱼鳞咯吱作响。
那人一笑,白牙森冷,收了折扇,朝他一揖:“鄙人乃御前中尉玄鸦。公子曦献身祭天,尸骨无踪,王上心中哀思,欲追封为子爵,故命我们来贵府清算几件衣物,好替他做个衣冠冢。”
楚曦又朝水中看去,水面上毫无波澜——多数是吓跑了。
这一夜,梦里没有了那些如影随形追杀他的异母兄弟,却有一片庞大黑影从他的头顶飞过,像鱼,又像鸟。有个白衣人影伏在那片黑影上面,长发如练,衣袂飘飞,身姿极美,却看不清脸孔。
他在水下抬头望他,只觉这景象莫名熟谙,好似他已瞻仰了他好久,久到他在水下再多待一刻,就会被闷死普通抓心挠肝。
肩头一片皮肤竟已光滑如初,只留下一道不起眼的红痕。
这个动机在心中号令起来。
“这小鱼仔,动手也真够狠的。”
这缠了他半边身子的鲛绡又是如何回事?
那玄鸦乃国师玄夜的亲信,手腕狠绝,当年就是他带头逼宫,把楚晋王和夫人双双逼死,害得公子没了爹娘,落魄至此,只能在仇敌的荫羽下忍辱偷生,不得不助纣为虐花了十年替暴君绘制那副极乐之景,现在画一完成,他们就明目张胆的来索楚曦的命了。
是温热的,唔,比靠着冰冷凉的池底也舒畅一点。鲛族成年化人后都会变成温血,以是他们在海里也会喜好比较暖和的水域。
楚曦一觉醒来就感受有点小崩溃。
“如何了?”见他神采不对,楚曦顿感不详。
“嗯,一早便交给了信使,现下信鸽都已放出去了。”昆鹏顿了顿,眼圈微红,“公子……”
楚曦拍了他脑袋一把:“甚么事?”
且说禁卫军在府中大搜特搜之时,这厢楚曦背着小鲛箭步如飞,已到了城西那栋烧毁的龙王庙中。
昆鹏擦了擦他手上的血,心疼极了:“公子,你可莫要去寻仇,我们寡不敌众。”
楚曦当即回屋清算了物件,取了褥子,走到池边,还未开口,小鲛便从善如流地往褥子里一钻。楚曦把他背了起来,抬高声音道:“等昆鹏返来,让他去城西渔港的龙王庙寻我。你清算清算,也跟他一起来,记着,别让人跟踪了。”
渔夫们都嫌这儿不吉利,不来此地打渔,只要楚曦偶尔会来。
这鲛绡另有疗伤的服从?今后倒是能够拿来入药。垂眸见小鲛还没醒,他只好又躺下,试着动了动被卷住的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