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瞧着几人面上雕青,心下猜情更甚,薄唇微抿,悄悄自道:廿岁前我便听闻,那异教教徒面上雕青,办事诡谲,言行皆让人摸不着脑筋。初入莲堂时,我自发得,这威怒法王乃大欢乐宫之人,且其上回又对那陈峙雪见羞分施碾刑棍刑,我更坚信无疑。想来,莲堂世人,或早或晚也存此念。
“本日但是那宝象寺半载一次的讨饭盛事,重光自未错失,特地前去凑了个热烈。”
重光自闻莲堂细作密报,忧心同括安危,实在按捺不下,正趁宝象寺乞食日之机,暗往擐昙贩子与同括递传动静。其行隐蔽,本来自认万无一失,孰料得,半路杀出个劳什子微泽苑,一眼看破其身份,更似早早洞悉其谋,一语中的,实在令重光心惊股栗。
重光目睑一紧,强将心下恶寒一压,袅袅娜娜近前两步,面上更见娇媚。
“于异教一事,泽女倒未额交际代。不管莲堂是否源于异教,贵家主报酬置鱼悟死地,总归是兴风作浪,行云布雨。管其是不是大欢乐宫,只消夫人今后将莲堂些微虫迹漏于我微泽苑,我等自有体例将祥金卫引了畴昔。成仇成敌,也求个循序而进;待到了刀剑往还两相角刃之时,谁还管法王是哪家的法王?毗舍遮又是何方的毗舍遮?”
重光两腮一嘬,下颌前探,两目含情,委曲自道:“怕是此事一过,那鱼悟老儿难食难寐,已是悄悄将寺浑家手作了措置,将那些可有可无的,十足扫个洁净……重光还不是为着法王大计,抛摆安危,借机查探?”
木尽雁尽对视一面,神采倒也未见稍改,腔调还是不疾不徐,不惊不急。
“宝象之事既是微泽苑籍异教之名所为,推演开去,那水寒一事,莫非……”
威怒法王两掌一撞,定睛眇视,蓦地一声清啸,厉音喝道:“我九品莲堂行我的阳关道,他大欢乐宫走他的独木桥。两相恭敬,断不扳连!”
重光支肘枕上,目睫微颤,神思归返,脑内已将半月前诸事走马灯般过了个遍。心生燥乱,汗流浃衣。重光缓缓探手,于身后冰簟上摸索一刻,终是寻得一把旃檀香扇,展扇浅摇个三五回,这方纳口长气,开了眼目。
讨饭当日,申时。重光将入莲堂,眉头一蹙,便见威怒法王端坐玉床中心,堂下色受想行识五阴魔罗无不恭敬,缩肩低眉。
“那泽女,究竟同五鹿伊有着多么扳连?怎就非得灭其满门不成?”重光抱臂胸前,短叹连连,脑内是乱麻一团,愈解愈乱。
此言初落,几大魔罗面面相觑,心下虽是早存疑窦,此时倒是欲言又止,莫敢发声。
重光齿牙一阖,磨蹭半晌,启唇便将话锋一转,柔声询道:“法王所虑,确是全面。但是,前夕如若真是异教挑衅,……”重光一顿,摇眉再叹,“其曾一招制敌,轻取钦山伍金台性命;现又趁夜行凶,入禅活门腹心如无人之地。”重光咋舌,似作犹疑,低声接道:“那异教之能,实在不成轻瞧。那夜恶事若乃其所为,倒也万幸;其既同鱼悟有隙,于我莲堂,便是友非敌。”
“知无不言。”
威怒法王冷哼一声,两掌大喇喇今后一支,低声见怒,“去了那边?”
受阴魔罗闻声,倒未言话,负手放脚,自往门外,踱了两步,这方悠悠叹道:“赤珠卫统领,咸朋山庄胥子思。此人物,你说算不算大?”
重光唇角一颤,反倒对木尽利落直言有些个惊奇,缓纳口气,独自言道:“水寒失于少扬,则五鹿垂象两国张弩,姬沙鱼悟二人拔剑;借刀杀人,泽女一贯使得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