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安宁岁月(二)[第1页/共2页]

屋内凡能透光处皆教阿幺以帷幔遮挡起来,激烈的日光透不出去,白日里因佛奴的叮咛,也无人敢进内院来滋扰,故风矫捷一向昏昏睡着,一夜一日当中,竟没有要醒的意义。

风灵一时睁不开眼,目珠在眼皮的包裹下微微颤抖,带着睫毛一道轻抖,她垂垂答复神智,才觉拂在她面上的并非只要透射出去的阳光,仿佛另有一只软绵绵的手掌。

“但是阿吉吵醒了大娘?”她襦裙背面躲着的稚儿探头朝风灵一望,阿幺忙拉过他赔罪:“这孩子玩皮得紧,大娘莫怪。”

店铺内做事的,见了她皆停下施礼,非论是沙州跟来旧人,还是西州新找来的新人,俱称她一声“依勒娘子”,想来该是佛奴事前关照好了的,高低分歧改了口径,以免将来惹来费事。

窗棂边的几双眼快速缩回了屋内,隔了几息,推推搡搡地从屋内出来三两名部曲,一脸难堪的笑,向杏叶抱拳问好。

幸亏店铺内做活的大多是西州新人,俱不认得她。部曲有半数是旧人,虽认得风灵,却因晓得此中深浅,且都打心底里爱护她,为保她安然,个个儿都认了死理,只将她认作是平空出来的依勒娘子。

风灵不记得上一回睡得如此香沉是甚么时候的事,仿佛自打到了长安城,便总悬着心。特别在深宫的日子,夜里眠觉时总不忘在枕头底下放一柄小弯刃,以防不测;躺下身总不敢松弛了满身,必得留一分警戒于心,连衫袜都不敢褪了,仿佛随时要从睡榻上跃将起来。

“胡杨。”风灵勾起她的胳膊,脸上的笑容比那灼烈的阳光更灿烂:“西疆大地上,何止是树,自此你我皆能恣睢肆意地度日。”

她脑后忽地一痒,拂耽延的鼻尖在她的发丝间悄悄摩挲,深深地呼吸,嗅着她发丝间甜丝丝的香气。“大唐几时落魄至此了,边疆安宁竟要依靠一介女子来守,那要我等将士有何用?若贤人果然要拿你去换西疆安稳,倒不若拿我的铁骑去换。”

“找着了,在莫贺延碛里头。”拂耽延在她颈后低声道。

拂耽延带着鼻音沉沉地“嗯”了一声,“自此你便得放心了。”

“柳爽如何了?”她含混不清地问道。

阿幺一面牵着他上前,教他同风灵施礼,一面点头笑道:“顾大吉,胡乱起的名儿,两岁了,恰是奸刁的时候,略不留意便肇事。”

风灵步入外院,一眼瞥见躲在屋中透过窗棂往外窥视的几双眼,她心底一笑,扬声道:“若要问个安好,何不大风雅方地出来,我顾坊的部曲儿郎,怎连这点胆气都无?”

杏叶在外院部曲们的院子里站着,猎奇地打量一株长得张牙舞爪的胡杨,竟看得愣了神。她自幼入宫,在宫中教养出一身的与贩后代子分歧的风仪,虽年近三十,却仍旧存着不普通的姿势。

风灵冲他微微一笑,还当是在梦中。转眼又闻声有细碎急催的脚步声跑进屋,压着嗓音低唤:“阿吉,阿吉。”

“艾叶洗濯过了,已将血腥气洗洁净了。”拂耽延应道,他在外飞奔了一日一夜未曾阖眼停歇,声音里有沉重的倦怠。

风灵沉沉地躺在她熟谙的床榻被衾中,仅着了一袭广大的裙衫,光着双臂,光着脚,浑身无处不疏松,周遭包裹着她的是她所熟稔的枯燥氛围,前头有她高傲的顾坊,外院有她可托赖的佛奴阿幺,及同她出世入死过命的部曲们,外头有替她扫平磨难,护她安稳的丈夫,腹中另有与她血肉相系的孩儿。这统统令她睡得心对劲足,沉寂酣然。

待风灵再次醒来时,阁房的帷幔已高高挂起,只留了一幕烟罗软纱,将外头刺目标日光过滤了一层,光芒悄悄柔柔地拂在她的面庞上,将她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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