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测埠看着俄然间显得兴味索然的怒爷，相有豹讶然低叫道：“怒爷，您这话当真？”
头也不抬地一口气喝下大半碗豆汁，相有豹伸手一抹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抬手朝着那头斑白的掌柜一拱手：“韩爷交办的事儿，我火正门里已然答允下来，天然是该竭经心力！还请您从速给韩良品韩爷捎个话，让他今儿早晨来我火正门一趟。临出门的时候，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能叫菊社里头盯着他的那些个碎催觉着韩爷这就要连夜出远门，并且这一去就不会返来！捎带手的，还得辛苦您在韩爷待着的那庄院附近城门中间，备上几匹脚力！”
平常卖豆汁儿的小贩，生豆汁都是拿着小车推着个木桶沿街发卖，却向来都不会呼喊一声。而卖熟豆汁儿的小贩则大多是在路边支起个摊儿，扬声号召兜揽主顾。能挑着一副锅灶挑子沿街叫卖熟豆汁儿的小贩，在四九城里倒还真未几见。
也不划一样从椅子上站起来的相有豹开口说话，怒爷已然举步朝着茶馆雅间外边走去。口中兀自喃喃干脆着：“相爷您也明白，我好的不过就是把那玩意拿捏到手里时候的乐子，对那玩意倒是真不算太上心。既然我都寻了乐子、过了瘾头，那后边这引火烧身似的费事，我也就不去招惹了！说了归齐。眼下我这好歹也算是四九城里扎根儿落户的端庄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爷，这回您替我寻了一乐子，我替您办了件小事，我们这就算是两两相称，互不相欠！今后四九城里场面上见着了，你我重新再论友情！”
贴着胡同口的墙根儿悄悄放下了担子，那头都已然斑白的小贩抬手从担子中间取下一张板凳，再拽下个安着活络腿脚的小桌子靠墙撑开，一手翻开扣在担子一头铜锅上扣着的盖子，一边头也不抬地低声问道：“您来俩焦圈儿？”
垂着端倪赏玩着茶碗里那五片环环相扣、在碧绿的茶水中载沉载浮的玉环手茶叶，相有豹头也不抬地应道：“就菊社里头这些人，杀鸡用牛刀似的拿捏这么大个步地出来，可到了倒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叫怒爷手底下兄弟耍了个团团转，这事儿还不值当我一乐？我这儿说句掏心窝子的阿谀话——这还得说怒爷部下伴计办事老道，天罗地网当中、众目睽睽之下，满身而退都已然不易，更何况还多替怒爷挣返来五百大洋？就不朝着这钱上头分辩，单凭怒爷手底下兄弟对怒爷您这份忠心，便可见得怒爷这些年对待手底下兄弟的义气！怒爷，我这儿也就教您一句——您笑甚么？”
像是对相有豹那干脆利落的做派非常对劲，怒爷头也不回地大笑着走出了茶馆。而在怒爷走出茶馆以后，相有豹朝着桌子上扔下几个茶钱，拿着一顶旧毡帽遮了脸孔，悄没声地也溜出了菊社劈面的茶馆。
搁在四九城街头巷尾中，卖豆汁儿的小贩可算是如同过江之鲫，不管冬夏全都是买卖昌隆，一年里头可贵有剩下豆汁卖不出去的事儿出来。
脚下抓紧，相有豹三步并作两步地追到了那正筹办拐进另一条胡同的小贩身边，压着嗓门在那小贩身边叫道：“掌柜的，光驾您停一步，给来碗豆汁儿！”
顺着街面上慢悠悠遛达着走近了火正门堂口，相有豹一双眼睛倒是在街面上来回踅摸着。特别是那些个挑着担子在胡同口收支着卖豆汁儿的小贩，更是着意留意。
噗嗤一乐，怒爷风韵嫣然地朝着窗外努了努嘴：“能让相爷您下这么大力量清算的主儿，这四九城里估摸着还未几吧？可我瞅着相爷您忙活了这么大半天，倒是还真没瞧出来您图个甚么？这四九城里为了酒色财气下力量、花本儿的事情见多了，乍然瞅见您这么个啥也不图的主儿，倒是觉着您这跟我身上的弊端。另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