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满目春书寓门前挂着的大灯笼，白癞子打量着那穿戴打扮都不像是富朱紫物的男人，再看看他身边那浑身高低穿得鼓鼓囊囊的半大孩子，顿时把刚用烟膏子提起来的一口气泄了下去。
一口抽干了手中端着的一大杯山西老汾酒，坐在段爷身边的熊爷乜斜着喝得通红的眼睛，嘴里喷着酒气叫唤着接上了相有豹的话头：“甭说别的，先罚酒三三大碗！”
只等着那雕花格栅门一开，相有豹立即换上了一张笑容，迎着已然喝得满脸通红的段爷便是一个揖作了下去：“段爷，熊爷，诸位爷们，我这儿来迟一步，诸位爷们包涵！”
还没等白癞子打完几个寒噤，从书寓胡同的路口拐角，猛地冒出来一高一矮两条人影，径直朝着满目春书寓走来。
靠着吃下去那一小疙瘩烟膏子顶住了瘾头，邢老八很有些惊奇地翻了翻眼皮子：“你说这街面上的地痞头儿宴客，啥时候还改了上我们书寓里来玩了？那不都是领着那些个半大不小的官儿，朝那些半掩门里头撞丧的么？还请清客傍友来作陪？你看那席面都已然吃上了，又不像是在等甚么金贵的客人，可又非得让我们在内里候着这算是闹的哪一出啊？”
各家书寓都出来了些青衣小帽打扮的小厮，大家自扫门前雪的把各自书寓门前的街面洒扫得干清干净，大桶抬着从小角门送出来的夜香，也都交给那些粪车给拉走了，捎带手的还没忘了从速在小角门周遭熏一遍松末儿香，也免得漏下来些夜香的气味熏着了一会儿就来的高朋。
约莫着到了快掌灯时分，白日里冷冷僻清的书寓胡同里，垂垂地热烈了起来。
没精打采地，白癞子半吊着嗓门朝那走在前面的壮棒男人呼喊起来：“是跟哪位爷的长随？今儿几位爷身边可都带着好几位长随，安设好的走马席可都吃得差未几了”
各色新奇出炉的点心天然有各家老字号买卖掐着钟点送来，时鲜适时的果子也有在四九城外种着果子田的庄户供奉。四九城里着名的八大居、八大春里老早定下的燕菜席、粤菜席都是大食盒装好了让人抬着送过来，摆盘子的小伴计都得拿青布包了鞋才气进书寓，说是怕脚底下粘了土踩坏了书寓里刚擦洗了三遍的青砖空中、红木楼板！
清算得利落洁净，满目春迎客的两个大茶壶已然在书寓门口站了有大半个时候，眼瞅着天气都全黑下来了，那定了满目春里席面的主顾中，却另有一名客人没上门。
“爷，啥都给您备得了！爷今儿是有客不是？您先出来宽坐，我这儿替爷您迎候着，保准误不了爷的事儿！再请爷您个示下，爷今儿早晨要请的，是那位民国当局里的杨高参不是？”
隔着门扇，前面带路的白癞子一边伸手推开雕花格栅门，一边亮开嗓门朝着屋子里屋子猜拳行令的诸人叫道：“有高朋到！”
也不等白癞子再开口，已然走到了满目春书寓门口的那壮棒男人倒是微一抬手，无巧不巧地把一块大洋扔到了白癞子的怀里：“已然是来晚了，就甭让熊爷、段爷再等我们了，前面带路！”
顺着长廊走到头，摆布分开两座小楼。此中一座只亮着两三盏油灯，而另一座小楼里倒是灯火透明，猜拳行令的声音隔着门扇幽幽传来，非常透着一股子热烈的意义。
虽说只是被一块大洋扔在了怀里，可隔着两三层的厚衣裳，白癞子却还是感觉本身的肋骨被那一块大洋砸得生疼。再一打量那壮棒男人的身量骨架，多少也算是有些场面上见地的白癞子顿时换上了一副笑容，点头哈腰地朝着那壮棒男人巴结着说道：“嘿哟我这儿先谢过这位爷的赏了！您里边请，熊爷、段爷，可老早的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