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眼眸里，氤氲着化不开的哀痛。
苏酒稍稍沐过身，换了一袭面子的天青色袄裙，撑伞悄悄分开。
元猛挑着卧蚕眉，“大半夜的，你深夜前来，所为何故？莫非是想本王放了萧廷琛？苏女人，萧廷琛乃是朝廷重犯，本王可没有权力放人。”
凉州的风雪垂垂大了。
用茶盖慢吞吞抚过茶沫，她声线毫无起伏，“先帝在时，对肃王多有礼遇。现在先帝遇害，萧廷琛更是被奸人夺走皇位，几番热诚……肃王爷，先帝的知遇之恩，你报是不报？尽忠的帝王遭人欺侮，你恨是不恨？”
少女弯起杏儿眼，踏进风雪当中。
他握拳，“苏酒……”
夜色渐深，寝屋一灯如豆。
她抬眸，眼睫轻巧如蝶翼，“王爷莫要忘了，当初是谁做主，把元拂雪的棺椁从长安送回凉州的。埋骨之恩，如何相报？”
她接过侍女呈上的纸伞，踏出了门槛。
苏酒含笑起家，慎重地朝他福了福身。
元猛低笑。
我曾陪你君临天下，也愿陪你东山复兴。
她伸出细白小手，棉花似的雪片轻巧落在掌心，软软的。
“苏小酒，老子现在送不起你太贵重的东西，但老子向你包管，迟早有一天，我萧廷琛会把斑斓江山，送到你的石榴裙下！”
尽是老茧的手指重重叩击着桌案，他冷声：“朝廷有令，不得让萧廷琛上疆场。被困在兵械库打铁，是他这辈子的命。”
我曾陪你衣锦佩玉，也愿陪你布衣荆钗。
天极冷，可贰心极热。
……
“祸害？”元猛缓缓抬起猩红老眸，“老子的掌上明珠都死了，老子还怕甚么祸害？”
辽远的羌笛声从古朴城楼传来，于无边夜色中平增凄美。
算是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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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廷琛白日里打铁太辛苦，很快睡着了。
他叩击着桌案，烛火把他虎背熊腰的身姿倒映在墙壁上，更加显得壮硕。
细白小手紧紧抱住男人的劲腰，她的小脸深深埋在男人怀里，近乎迷恋地嗅着他身上特有的冷香。
她父兄都是闲不住的，父敬爱在军中闹腾，兄长爱逛花楼，据她兄长说多亏肃王照顾，不然他们父子俩怕是要被凉州本土的兵士、地痞欺负死。
他低着头，有力地摆了摆大掌。
她在大椅上落座，自顾端起一盏香茶。
元猛狠狠皱眉。
苏酒在檐下撑伞。
“可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
“非是放他，而是给他一个机遇。”
苏酒面无神采，“王爷骂我挟恩以报也好，骂我奸滑奸刁也罢，我只要求王爷允准萧廷琛前去祁连山剿匪。天高天子远，王爷麾下另有三十万雄师，有甚么可骇的？”
乌黑洁净的瞳眸，逐步闪现出雾气。
苏酒漫不经心肠吃了口热茶。
他穿陈旧细袄，朱砂色艳，盗字邪佞。
她苏酒从不是弱不由风的娇强大花，她吃得了苦，受得了罪。
老管家亲身为元猛斟茶，低声道：“王爷，这萧廷琛和苏酒……怕是会给您招肇事害啊。”
元猛端坐在太师椅上，垂眸吃酒，淡淡道：“本王和陆懿兄惺惺相惜，爱好把酒言欢，参议对于北凉的各种战略。至于陆侄子，他生性活泼很对本王的情意，刚好本王膝下无子，自是把他当作半个儿子，算不得甚么照拂。”
她俄然抛弃纸伞，飞奔到萧廷琛面前。
风雪迷了她的眼。
元猛摇了点头，眸色狠戾，“萧廷琛不成小觑，再加上北凉蠢蠢欲动，等着瞧吧，过不了多久，天下就会燃起烽火。本王守了凉州一辈子，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