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不说话，任李旦拉着走出阁房。
书室里还点着香，书案上摊开的卷纸是裴英娘早上分开前临摹的一章经文，墨迹已经被风吹干了。她早上走得急，宫婢们怕把书案弄乱了，东西还是按原样摆的，书卷四角用翡翠镇纸压得严严实实，任凭秋风吹拂，竹帘闲逛，宣纸纹丝不动，泰然自如。
非论甚么时候，阿娘老是这么沉着沉着。
“等阿父醒了，我再带你过来。”李旦俯身，几近把裴英娘拥在怀里，微微使力，拉着她站起来，“奉御说阿父只是气狠了，睡上一觉，吃两剂药，就能规复。”
姑祖母既然想奉迎母亲，必定会谨慎照顾李令月，不会半途放她分开。
宫婢们怕李治醒来会见怪，带她们下去梳洗打扮，好吃好喝服侍着。
李旦拉起裴英娘的手，眉心紧皱，“你先归去。”
李旦目不斜视，拉着裴英娘分开。
李旦叹了口气，手上握得更紧了些，带着一丝压迫，“英娘，我晓得你听得懂。”
她只是不免悲伤。李治因为各种考量萧瑟李旦，李旦也为了抛清干系阔别朝堂。天家父子，不管平时如何，一旦干系到权力纷争，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得他们没不足力去顾及相互的豪情。
武皇后赶到含凉殿时，父子二人都昏倒不醒。
冯德上前两步，躬身道：“大王，天后命人把承平公主送回寝宫去了。”
李令月想起现在跪在阁房内里的两个女子，才二十多岁，却面庞仓惶，衰老凄苦，举止畏缩胆小，看起来像是有三四十岁。
现在李旦做到了隔岸观火，她却陷出来了。
李令月站起家，哽咽着道：“阿娘，阿父如何样了？”
李贤、李显、李旦守在屏风内里，六王妃房氏和七王妃赵观音全都来了，连太子妃裴氏也在。
俄然想起贤人和太子都还病着，他右手握拳，抵唇轻咳两声，收起笑容。
他疾步走到裴英娘面前，“谁带你过来的？”
阿娘夺目睿智，统辖朝政，从早到晚有忙不完的事，并且乐在此中。她懒惰痴钝，不想理睬那些烦琐政务，儒学士教她的书，她都不肯意背诵，更别提其他了。
宫婢端着一盆盆净水出出进进，水晶帘悄悄闲逛，摇摆的光影落在裴英娘的身上，她的心也跟着那一串串剔透的宝石高低沉浮。
他转过身，袍袖悄悄扬起，“承平公主为甚么返来得这么早？”
而命令软禁她们的，恰是本身的母亲！
李弘哀痛过分，从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的悲惨境遇提及，历数武皇后多年的各种不仁以后，也踉跄倒地。
李令月去了令媛大长公主的公主府，李旦和裴英娘出城为马氏送行，李显被赵观音拘在家里，出不了门，李贤在王府停止诗会。
含凉殿的主殿和侧殿灯火透明，宫婢们来往其间，人影幢幢。
从宫里的各种传言看来, 贤人对永安公主极其心疼。永安公主所获盛宠, 几近不逊于承平公主。
裴英娘得空顾及，穿过幽深的回廊，恨不能插上双翅，飞进阁房。
尚药局的两名奉御和直长都来了，侍太医和药童们进收支出，忙成一团。武皇后神采乌青，正在侧殿和奉御说话。
李令月怔怔地看着武皇后。
刚好为太子李弘留出伶仃面见李治的机遇。
身后传来一阵衣裙摩擦的簌簌声响，武皇后徐行踱到床榻前，扫一眼泪流不止的李令月和裴英娘，“你们先出去。”
直长们在侧殿医治太子李弘，贤人和太子同时病倒，朝中的常参官能进宫的都进宫了。裴宰相和袁宰相已经命人去里坊寻六王李贤和七王李显，蓬莱宫表里戒严，摆布千牛卫把含凉殿守得铁通普通，保护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