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文章读毕。
林延潮将潘季驯的信丢到了一边，来到窗边，窗外春雷阵阵，这惊蛰就要到了，顿时就是万物之时。
三尾鲥鱼惊河督。
黄越提及，当初他伴同潘季驯治黄河时，亲目睹得他白叟家是‘轺车所至，更数千里，日与夫子杂处畚锸苇萧间，沐风雨，裹风露。’
袁家三兄弟从马车高低来，见这些老百姓聚在亭前一告牌前。
俄然数道滚雷闷响，暴风囊括，然后噼里啪啦一阵大雨降下。
史家称万历朝前十五年为‘万历复兴’是有事理的。因为万历朝前十五年，有张居正的‘以天下为己任’，有潘季驯的‘事功’，托住了大明日浅下坠的国势。
袁宏道也是点头道：“句句在实，没有一字堆砌之词，读来一片竭诚，可闻笔者忧国忧民之心。你们看连这些老百姓，也是听得出神，为文章所打动。”
此举无形将林延潮架到了台面上。
林延潮公布本身暂为一府太守的第一条政令——劝农书。
万历十一年的一月已是畴昔，现在到了仲春，下了好几场春雨，雨水如膏津润田土。
一辆马车在路上行驶。
马车里坐着是袁家三兄弟，他们是来归德府拜见林延潮的。
要晓得张居正与潘季驯当初是政见分歧，曾指令人将潘季驯一撸回家，但潘季驯修堤胜利后，张居正只能把脸伸出来让潘季驯打。
但听那百姓念叨，兴农之事，在田，在水，在人……
这恰是万物发展，百姓兴作的好时候。
三兄弟各执一词，说着说着。
昔日河道总督，现任刑部尚书潘季驯也被轰动。
“以是当然是下里巴人最好，这就是阳明子所言的心外在理。故而文章之道，要名传天下，还是从下里巴人中取。”
袁中道油然道：“这劝农书看似用词粗鄙，但实是大巧不工，连愚夫愚妇都能明白文词，竟也能写出这等朗朗上口的好文。”
一席话下震山东，
虽说潘季驯写信把林延潮骂了一顿，但人家资格在那边，你得服啊！
当时连张居正都要写信拍潘季驯的马屁，百年大计皆仰赖公之英断，公之功不在禹下。
“你们觉得天下多么文章为第一等？”
万历十一年，开春之时，归德府的归农书，由林延潮亲身草拟，下告合府官员百姓。
以是缕堤根基是要一年一修，但这每年事修费谁出？你归德府穷成如许了，这钱是从何而来？
三兄弟一起上都在闲谈，袁宗道问：“昔日宋玉有言，有人歌于楚国都城郢中也，其始唱《下里》、《巴人》，歌而和之人稀有千之多。”
不过话说返来，林延潮要自筹赋税修建百里缕堤之事，也颠末这件事鼓吹出去。
袁中道亦反对道：“还是阳阿薤露最好，雅者不厌其俗，俗者能见其雅。”
“以是宋玉说其曲弥高，其和弥寡，他说贤人之行，瑰意琦行，超然独处，世俗之民，又安知之所为。”
归德府考城县。
潘季驯两度为河道总督时，几百万两银子经手，却一文不取，被张居正罢官回故乡时，还要向人借川资。
袁家三兄弟看老百姓的神情。
“好。”
当然潘季驯也很不刻薄的，把这件事整天挂在口边，弄得宦海上人尽皆知，落张居正的面子，显得有点小肚鸡肠。但清理张居正时，也是潘季驯站出来，在大家自危时，挺身而出给张居正说了公道话。
潘季驯给林延潮写了一封手札，全信两千余字，但合起来两个字能够概括，那就是‘瞎扯’。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方才是事功之地点，”林延潮望着春雨自言自语道，“是时候揭示真正的技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