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来至丘橓面前,见丘橓堂堂正二品大员致仕只坐一辆柴车归里,见礼道:“知丘老先生归里,林某特来相送。”
“只知和尘同光,早已老气沉沉,与朽官无二。”
这还是在骂申时行,林延潮当即表白态度道:“丘老先生,这话鄙人就不认同了。”
丘橓这话几近指着林延潮鼻子在骂了。
渡口处帆影点点,大河浑黄如浆。
“老夫不是怕甚么,只是怕地府之下,无颜去见先帝!”
丘橓道:“老夫未见你时,你上天下为公疏,天下皆觉得你清直。申汝默这等世故之人,也倚你为亲信。”
一辆破柴车在渡口停下,被致仕的丘橓下了车,耳边尽是嘿呦','嘿呦'的号子。
丘橓停下脚步,看向林延潮道:“老夫却知宗海非随便说说。临别之际能听你肺腑之言,实也算不虚此行。可惜老夫已年已古稀,怕是不能见你胜利一日,也就不说甚么拭目以待的话了。”
归德府府城以北三十里,黄河渡口。
丘橓面无神采的道:“相送?那里敢有林三元台端。”
上游的桃花汛方过,但顿时伏秋大汛就要到了,官府构造民役加固堤防。
申时行借着丘橓这一次上谏,打倒了言台,还收拢了民气。而林延潮那一封奏章,更是充足令河南一省高低的官员,感激涕零一辈子的,更不消说林延潮立此大功,更进一步深受申时行信赖。
成千上万的百姓搬运工料。他们面朝黄土,背扛土石,躬着身一寸一寸的挪动,将土石拉至渡口两旁的堤上。
“比方这归德府这流水官,来来去去,老百姓能记得几个,但是只要几十年后,这黄河岸边的大堤仍在,老百姓们都会晓得此乃我林延潮修的堤。”
林延潮被调侃后,面色如常道:“下官对丘老先生之风骨,非常佩服,此来相送。不知有甚么林某能够帮得上。”
半年后,丘橓病逝于山东故乡,朝廷赠太子太保,谥简肃。
见林延潮呈现,丘橓侍从都没甚么好神采。
林延潮闻言续道:“以是丘老先生要借河工之案,以弊绝风清,整肃河南宦海,不管如何都不会胜利。”
不过丘橓侍从听了林延潮的名字,却暴露忿忿之色。
就在这时,渡口上有一队官差行来,一顶官轿停在渡口边,但见轿帘一掀,林延潮穿戴一身常从命轿里迈出。
“但你在归德为官,老夫只见你蝇营狗苟,与那清直的林三元差之胜远,真可谓见面不如闻名。”
”先帝欲尝驴肠,内官言需杀一头驴。先帝闻言因而再也不食驴肠。先帝幼年不得宠嬖,于官方买一驴肠食之不过数钱,但为何当了天子反而要用一头驴呢?“
河边统统井井有条,虽是繁忙,但民役们倒是有条不紊,那边堆放土方,那边堆放料石,端方一点稳定。
丘橓当官几十年了,当然晓得本身这一次得胜,背后谁是始作俑者。
渡口上,数艘满载土方的料船,在纤夫的拉拽下登岸。
丘橓闻言苦笑道:“老夫当了几十年官,见事反不如小儿辈明白。看来此道是行不通了,不知我大明的将来又在那里?”
泥滩上留下一道道足迹,然后被河水冲刷。
丘橓看了半响道:“起码……起码林宗海还是个能吏。”
“这就算我林延潮为官的一点私心吧!”
丘橓看向林延潮道:“申汝默为人如何?不消老夫多言,天下自有公论。只是老夫身在宦海,为官几十年,独一不看破之人倒是你。”
他借三位先帝来暗指当明天子。当明天子如何,自不消多说,若说出口,对林延潮而言,就并非是为臣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