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深浓,许中花草大半凋敝,桂花树下倒积了些碎雪,不过留个余香的意趣儿。只可叹,冷风一拂,落花便分离,这里一点、那边一粒,香气却再也不见。
长公主歇午罢,陡觉身边空洞,遂披件大红织锦大氅,自去庭中漫步。
她自幼练习骑射,手劲儿颇大,刘长史只觉整条胳膊都麻了,颤抖着道:“回……回殿下,下官也没来得及问详情,顿时皇城就要下匙了,殿下……”
长公主伶仃于树下,眉间拢几分萧索,摆布四顾,到底寻不到说话之人。
“这是如何了?你两个如何又到了一处?”长公主正自无聊得紧,恨不能有件事情做,见状倒也不急,只闲闲地问,唇角还挂着一个笑。
魏嬷嬷年纪老迈,哪经得起她这一掌,身子一歪,往旁便倒。
二人闻言,不及回话,尽皆双膝一软,“扑嗵”、“扑嗵”跪倒在地,刘长史更膝行两步,伏地颤声道:“启……启禀殿下,宫里才传了话,说是……说是县主摔伤了!”
午餐后,天便有些阴,闲云集合而来,阳光只间或投下几束,极浅一层金色,风一拂,便又被云遮断。
她的说话声,也有些冷:“跟去都是谁?可安排安妥了?”
“甚么?”长公主大惊失容,霍然起家,衣袖拂过梅花几,“豁啷啷”数声,几上盏盘尽皆落地,滚得到处都是。
魏嬷嬷头垂得极低,说话声也一样地低:“启禀殿下,耿大监与乌管事都跟着去了,近身奉侍附马爷的那四个,皆是殿下亲点的。”
这些读书人,别看竟日里读着那经史子集,实则那肚中的花花肠子比谁都多,才子才子甚么的,最得他们的情意。
言毕,面色倏然一冷,甩手一巴掌便扇畴昔,重重地“啪”地一声,直震得满院都有覆信。
长公主笑起来。
魏嬷嬷领命而去,可未过量久,她竟又仓促回转,青白着一张脸,走路都不大稳妥也似。
一丝凄厉,自她眸底缓慢划过。
哪怕她舍了他、弃了他,他也得呆在她手内心,哪儿都不能去。
或者,他死。
这一脚,正正踹在魏嬷嬷胸口,顿时踢得她连滚了好几滚,仰躺在地转动不得,那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儿,以肉眼可见的速率肿胀起来。
余音未了,一行人早出了朝阳院,俄顷不见。
“殿下,奴婢大胆,方才已经先命人备了马车,套的是府里最快的马,殿下出门儿就能上车。”魏嬷嬷面色惨白,说话声却还平静。
长公主点了点头:“也还罢了,等返来了,本宫有赏。”
只消一想起郭准那张犹似少年的面庞,她掐住花枝的手便更加用力,眉眼都寒瑟起来。
略坐了一回,长公主只觉百无聊赖,忽地想起一事来,问:“去兴济伯府送礼的人可返来了?”
“备车!”不容他说完,长公主已是用力一推,直将他推个趔趄,抬脚就往外走,长长的翠色裙摆拖过空中,沾了好些茶汁碎瓷,她也顾不上。
见长公主并非真的起火,郭媛便涎着脸凑畴昔,抱着她的胳膊就是一通儿央告,把那“好母亲”直说了几十遍,长公主直是哭笑不得,作势拍她道:“罢了、罢了,晓得你这屁股底下放着针,再坐不下去,且去便是,路上谨慎着些儿。”
极轻的吐字,仿似再无半分力量。
长公主眼皮一垂,抬手便掐住一根花枝,指甲尖儿刮擦着树皮,收回令人齿冷的声音。
长公主犹自不解恨,上前一脚狠狠踹下,面上尽是戾气:“老东,给你点儿神采,就敢跟本宫蹬鼻子上脸,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