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把叫花子放在榻上，麻子端着温水出去，把屋子里的油灯扑灭，小六叮咛：“给他洗洗身子，喂点热汤，如果有伤，你们看着办吧。”
那一日，和以往的上千个日子一模一样。
小六蹲下，“我踩坏了你的饼，你想要甚么补偿？”
几声鸡鸣后，净水镇上垂垂地有了人语声。回春堂的老木趁早去杀羊的屠户高那边买羊肉。两个小伴计在前面繁忙，筹办天大亮后就开门做买卖。医师玟小六一手端着碗羊肉汤，一手拿着块饼，蹲在后院的门槛上，稀里哗啦地吃着。
一碗热汤下肚，他把脏碗放进门槛边的木桶里，桶里已经有一摞子脏碗，小六提着木桶出了院门，去河边洗碗。
他把一只野鸭子扔到地上，去灶上舀了碗热汤，把饼子撕碎泡出来，坐在灶台后，呼噜呼噜地吃起来。
小六吃了饭，背起药筐，出诊去了。
小六愣神间，男人已经伸开了嘴，小六收回击，悄悄地抬起他的胳膊，一点点抹着药。又花了小半个时候，才给男人满身上完药，包扎好伤口。
小六的手势更加轻柔，凝神清理着伤口，可再谨慎，那毕竟是各种百般的伤口，有些腐肉必须刮掉，有些死皮必须剪掉，小腿的腿骨也必须接正。因为剧痛，小六感受获得男人的身材在颤抖，可他还是只是闭着眼睛，紧紧地咬着唇，沉默地哑忍。
“麻子、串子看不出来，可你应当能看出他是神族，并且毫不是你我如许的低等神族。”
玟小六看了看天气，估摸着还能再睡一个时候，低头看到男人脏污的头发，皱了皱眉头，叫串子：“帕子、热水、水盆、木桶。”
老木一边揉面，一边说：“我听麻子说了那人的伤。”
小六走畴昔，俯身检察，男人整张脸青紫，肿如猪头，完整看不清五官，大大的头，配上没有一两肉的芦柴棒身躯，奇特得可骇。
小六点点头，甚么都没说。厨房一日只动迟早两次火，中午没有热汤，小六拿了块饼，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蹲在门槛上，边吃边看着院外。
正坐在院子里嬉笑吹牛的三人看了也没惊奇，当即该干吗就干吗了。
麻子隔着窗口对榻上的人说：“叫花子，六哥花了一夜救你，但是把自个儿拯救的药都给你用上了，你要争气活下来。”
半晌后，小六伸手抱起了叫花子，是个男人，骨架子不小，可骨瘦如柴，轻飘飘的，一点不见沉。
玟小六却很淡然，安闲地叮咛：“筹办药水。”
小六吃完饭，去问麻子：“他本日用饭了吗？”
叫花子一声未发，小六昂首看着天，上弦月，冷幽幽地挂在天涯，如同老天的一抹调侃世人的嘲笑。
小六嘲笑：“就你那粗重的手脚，我怕你把我好不轻易清理好的伤口又给弄坏了，华侈我一夜辛苦。你换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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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赤裸着残躯，浑身都是屈辱的伤痕，可他的姿势却还是崇高，清冷不成冲犯。
小六拿起他的胳膊，手上的指甲已经全数被拔掉，泡了水，个个肿起，血肉恍惚。小六悄悄放下他的胳膊，查抄他的腿，右腿的小腿骨被敲断了，十个脚指的指甲也被拔掉，脚底板有几个血洞，明显被长钉子钉过。
傍晚时分，小六返来，大师热热烈闹地开饭。
小六叮咛：“烈酒、火烛、剪刀、刮骨刀、夹板、布带、药膏……”
隔着青石台阶，是两亩半种着药草的坡地，沿着中间的青石路下去，是一条不宽的河。此时朝阳初升，河面下水汽氤氲，金光点点，河岸两侧野花烂漫，水鸟起起落落，非常诗情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