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坐在榻边，挽着荀彧的手，沉默不语。
荀彧的嘴角微微上挑，紧皱的眉心渐渐松驰下来。过了一会儿，鼾声悄悄响起，荀彧睡着了。天子将他的手放回薄被上面，站了起来，冲着一旁的唐姬点了点头，走了出去。钟繇在廊下站着，见天子出来，赶紧上前见礼。天子表示钟繇跟他走，两人离荀彧地点的偏殿远了些，天子才开口说道：“蒋干和令君说了些甚么？”
钟繇吃了一惊，抬开端，迎着天子的目光，俄然发明天子比来长高了很多，已经和他差不了多少了，当他低着头的时候，天子乃至比他还高。
钟繇咳嗽了一声，向天子拱手见礼。“陛下，恕臣失礼。臣并无他意，只是感觉陛下与令君相处太久，受他影响太深。陛下，论道统，大汉四百年，袁氏不过百年，袁氏不如刘氏远甚，孙氏更不值一提，由孙坚任长沙太守算起，至今还不到十年。论天时，孙氏起于豫州，四战之地，远不如关中江山四塞。孙策能在数年以内盘据东南，陛下何愁不能稳定关中，半有天下？陛下，全军可夺帅，匹夫不成夺志，何况陛下乃刘氏子孙，天下之主？纵使事有不济，陛下莫非还不能效高祖故事，退守汉中，做一汉王吗？”
天子收回目光，规复了那副淡淡的模样。“袁绍如何不臣了？他不是已经承认朕的血脉了吗，也向朝廷上表称臣，承认弊端，这些还是令君从中运筹的呢。”
天子走到偏殿前，抚着陈旧的汉白玉雕栏，悄悄吐了一口气。“是啊，孙袁相争，最早倒下的倒是朝廷，难怪令君为此伤神。元常，你说，朝廷落魄至此，另有复兴的但愿吗？”
天子长大了，他本年十四岁了。这些年的磨难没能摧毁他，却磨练了他。
“不能。”
“臣不在场，不晓得他们说些甚么，只能猜想。”
钟繇沉默不语。
“是的。臣在二十步以外。”
天子再次转头打量着钟繇。“为甚么？”
“令君，我在这儿。”天子轻拍荀彧的手。“好好歇息，不消担忧，天塌不下来。”
“陛下，孙袁交兵，只是中原易手，不能决胜负。可如果孙策忙于备战，没有粮食援助朝廷，关中百姓外逃，朝廷丧失可就大了，方才规复的元气很能够就此丧失殆尽。”
过了一会儿，天子收转意神。“你晓得甚么就说甚么，尽能够的详细一些，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钟繇俄然笑了一声。天子有些不测，眨眨眼睛。“朕是不是太天真了？”
“有如许的事？”天子眉头紧皱，惊奇不已。
“不久前，孙策与袁谭大战，袁谭败北被俘，袁绍虽未及时反击，但正在集结兵马粮草，如无不测，秋后必有大战。依陛下方略，太尉朱儁驻洛阳一是蔽护关中，保护旧都；二是均衡袁绍与孙策，为朝廷规复元气争夺机遇。现在借着天灾的由头夺职朱儁，由黄琬接任，有策应袁绍，夹攻孙策的怀疑。”
“臣觉得，孙策固然少年青狂，但轻重还是分得轻的，就算对朝廷有些不满，也不至于停掉贡赋，落人话柄。他这么做，即是自绝于朝廷。如果没有充足的来由，他不会这么做。”
“唯。”钟繇应了一声，把蒋干来见本身，要与荀彧见面的颠末说了一遍，原本来本，涓滴不漏。说完以后，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清单，双手递给天子。天子接过来一看，笑了一声：“见面分一半，如何？”
“陛下，臣查过此事，郭异等人还在廷尉狱，从未鞠问。”
钟繇向后退了一步，拱手施礼，一揖到底。“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