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陈太初全然明白了，大哥他不肯去汴京，不肯分开秦州，必然也是和他此时所想不异吧。这里是他的家，是他的城。
那边春深好, 春深泮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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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陈太初陪二老说了很多小五的趣事，才存候辞职。回到房中将随身行李清算好，明日奔赴兰州和元初汇合。天下方承平，可若要悠长承平，少不得还要交战四方。
木门还是旧旧的。陈太初走到门口，没有踌躇，也没有拍门，伸手悄悄推了推。
一豆灯火，将一个少女的侧影投在窗纸上。
仿佛他们还是幼时的青梅竹马，从未超超出十多年的光阴，从未相隔数千里的间隔，也从未有不对智和失忆。
向来秦州除马市、茶市、盐市外，支出最丰的就是酒务。大赵三百多个州，一年酒课入千万贯，而年入三十万贯以上的，只要开封、杭州和秦州。在此次变法中，朝廷鼓励南货北运，国货外运，在漕运、官道水陆运输上皆赐与贩子很多便当，却紧紧掌控着盐业、茶、酒三大行业。看来去岁秦州的酒课只怕充公到甚么钱，也怪不得张子厚想方设法要从官方富商身上拔毛。
是的，他回到秦州了，这是他娘亲的故乡，兄长不肯分开的处所，更是他出世的处所。他不是来探亲的，不是来出征的，不是来光复故乡和救援兄长的，他回家了。
富民强国，究竟是先富民再强国，还是先强国再富民？陈太初不由得感慨赵栩任重而道远。
小鱼她一心要回到秦州来，不是因为曾经和他做过邻居，不是因为陈家，不是因为魏家。因为这里是她的家。
魏老大夫眼睛一亮，却摸了摸本身的白胡子：“天下才刚承平，朝廷用得着你爹爹，回这穷乡僻壤何为？”
自京兆府开端, 已到处可听闻赵栩壶口出险的逸闻, 口口相传早已变了模样。只在咸阳、宝鸡的两处驿站里，陈太初已听到“五彩祥云托住了官家”、“河伯现身”，乃至“鲤鱼仙子倾慕官家暗中庇佑”很多个分歧的版本。
他跳下院墙，往墙角望去，公然那边也有一口井，中间两小块菜地。
酒务的官吏和押运的禁军们纷繁涌上来和陈太初打号召，很多人直接一口秦州话，都当陈太初也是秦州长大的普通熟稔。
魏老大夫笑道：“又啰嗦个没完了？要不你干脆跟着二郎去都城住上一些日子算了。”
街巷中小儿驰驱，大声呼喊：“二郎返来了——陈二哥返来啦——”
离了陕西进入陇南，驿站里群情大多变成了陈太初陈元初兄弟战秦州。手足情深, 孤身涉险，智夺秦州，绘声绘色如平话人亲临现场普通。也有那从东而来往秦州去的客商, 为了表示本身对陈家军的酷爱, 将陈太尉神兵天降，汴都城力保不失说得天花乱坠, 更把陈太初火烧女真舰说成了千里眼顺风耳神乎其神，令驿站中过夜的一众官民听得如痴如醉，也无人质疑, 纷繁击案喝采。
陈太初自汴京往西, 过京兆府沿着渭水一起西下, 沿途皆绿，因还未到春忙时节，郊野里农夫希少。官道两旁野花丛生, 过往商旅皆不急着赶路，倒有几分踏春的意味。
仿佛他只是平常的早出晚归似的。
“二郎拿几坛酒回家去吧，陪魏大夫好好喝几杯。”承平监的监事笑眯眯地说，却已经往他怀里塞了两坛酒。
吱的一声，门开了。
那边春深好，春深泮水家。
陈太初拍了拍直裰下摆，仿佛要掸去外边的灰尘，笑着点头道：“我返来了。”